3)19、琅琊(七)_三十六陂春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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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片刻之前自己是怎样在君王随时可能斩下来的屠戮之剑下,寻求生机。

  她知道今夜的传召,只有两种结果:一是杀了她,二是选择立她为后。

  齐凌不会容许自己有一个和他对抗的皇后,更何况这个皇后还是曾封一国的故长公主之女。

  他若要杀自己,一定是今晚动手——先帝赐婚的密旨尚无人知晓,赐死了她,跟随她一起埋葬,便会是一个再也无人知晓的秘密。

  然而最终,他选择了后一种。

  他相信了,相信自己千里迢迢,孤身一人,无父无兄,无亲无族,只能来投奔他。

  朱晏亭转过头,手抵阑干,任由夹杂潮湿水汽、咸腥之味的风扑到面上。

  她母亲曾经说过,她的外祖母端懿皇太后的母族在朝中势大,先帝甚忌惮。

  当今太后母家也是名门望族,兄弟子侄,亦成一势。

  今上还年轻,他需要自己这么一个,血统尊贵,却毫无依傍的孤女来作皇后。

  更何况,还有

  先帝密旨、雁璧为证、名动天下的美谈为辅。

 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,故而她知道李弈动向之后,便将计就计,毫不犹豫烧毁逾制的丹鸾台,切断一切和过往的联系,孤身赶到琅琊,就是为了给他下定决心立自己的理由。

  朱晏亭神思驰游,怔怔良久。

  内监殷勤探过来,悄声提醒道:“殿下,皇上安排了西垂殿给您暂作歇脚之用,这里风大,您切莫久留,会着凉的。”

  朱晏亭似是忽然醒过神来,从阑干边直起身,自宫廊一角看去——鳞次栉比,飞灯流盏,苍梧台的流光溢彩,比当日的丹鸾台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  她似是被光吸引了一般,复又前行。

  一步一步,不疾不徐。

  这是第一步。

  她还留着深镌心底的秘密,那是那一日,她从血泊中走到李弈身侧,拔剑斩木,对他立下的誓言——

  “我母虽亡,我尤未死,岂能坐视黑白颠倒,乾坤倒置。”

  “我还有一息尚存,定要为我母旧部争回一憩之地。”

  “使河汉浊而复清,日月幽而复明。”

  ……

  我终不能坐视九尺忠热之躯,为小人设计,丧于无用之地。

  也不能坐视我自己,就这么作了无本之木,无根之萍。

  ……

  她移步朝灯火走去,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,殿门敞开,皇帝立在门侧,静静观察着她。

  齐凌一直站在那里,看她脚步虚浮,忽攀阑干之上,贪海风之凉,双手攀着栏,像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样,风吹得细细脖颈后发髻底下的绒毛都在轻晃。

  她自幼承庭训,宫廷师傅教养出来的,举止端正,作一国之母最适宜不过。

  即便是凭栏而眺这等不怎么端正的姿势,亦是脖颈修直,目不斜视,美得仪态万方,宛若画中人。

  她凭栏眺望良久,终于在内监的劝说下,重新回到宫廊中间,再莲步轻移,慢慢离去。

  “陛下——”曹舒从廊下阴影中走出来。

  皇帝垂目沉思着,一边想,一边喃喃道:“她父亲是谁来着……朱、朱什么?”

  曹舒恭谨回禀:“叫朱恪,是三品羽林副都尉。上次大将军审问贼人,用了刑,那贼就招啦,说此人和山匪勾结,陷害李弈。大将军回过您。您听说只是害李弈,就发往地方办了,八成令还没出琅琊呢。”

  齐凌方慢慢想起来,点点头,微微一笑:“对,就是他,你派人去查查,这些年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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